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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傳統馬克思的讀解者把馬克思哲學視為物質本體論,而把現代西方哲學歸于唯心的科學主義和人本主義。在西方,要么把馬克思哲學看作人學的空場(如薩特),要么視為只是關于自己時代的實際理論(如羅素),要么歸于近代哲學的行列(如后現代主義者)。這樣,馬克思哲學和現代西方哲學便成為論題和方法根本不同的兩種性質的學說。那么,馬克思哲學到底是一種什么性質的學說?它是否隸屬于現代哲學?若非,它在現代何以還有如此大的生命力?若是,它與現代哲學的統一性是什么?換言之,既然它們同為現代哲學,其現代性何在?其差異又是什么呢?我們認為,馬克思是一位現代哲學家,正是他開啟了回歸生活的現代哲學。回歸生活世界是現代哲學的基本精神。只不過馬克思回歸的是現實生活世界,而現代西方哲學所回歸的則是人的日常精神世界。
一
近代哲學的世界觀是一種科學主義的世界觀(簡稱為“科學世界觀”),它是近代自然科學的自然觀的哲學化。此種世界觀把世界看作某種外在于人的、獨立自存的、自我封閉的、數學化的存在,人只是此種世界的渺小的認知者、旁觀者。整個近代哲學,不論唯物論抑或唯心論,均持此種世界觀。
任何世界觀均蘊含著某種思維方式。科學世界觀實際是一種主客二分式的本質主義思維。它具體表現為客觀主義、實體主義、理性主義、進步主義、功利主義等。此種思維的本質是對生活或人自身的抽象和遺忘。因為,它在人所直觀到的周圍世界之外、之上或之后設定了一個作為周圍世界之本質的、抽象的科學世界,它在人與世界、主體與客體發生關系之前,先在地設定它們的本質及其關系,如此勢必導致還原主義,即對抽象的科學世界或本原世界的探詢,對先在本質和初始條件的追問,而此種探詢和追問意味著對現世、對人、對當下人們的現實生活的漠不關心。這是一種導向貶低人的思維。
意欲確立人之自尊的現代哲學當然反對此種遺忘生活的世界觀。表面看來,現代是一個哲學多元化的時代:哲學的范圍愈來愈廣,哲學的派別愈來愈多,哲學的分工越來越細,以至于一個哲學家對另一個哲學家所從事的是一種什么性質的工作也感到迷惑不解。然而,這只是現代哲學的表象。透過林立的派別和令人眼花繚亂的論題,我們發現,在世界觀或看待世界的思維方式上,現代哲學家們是一致的:他們意欲表達的均是某種生活世界觀,或者說,他們都在以不同方式由近代抽象的科學世界向人生活于其中的、對人有價值和意義的生活世界回歸。
哲學界一般把現代西方哲學劃分為人本主義和科學主義兩派,現今又有英美哲學和歐陸哲學之分,但不論怎樣區分,兩派哲學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拒斥傳統形而上學。這里的傳統形而上學是指把世界視為先于人、外于人的科學世界,反形而上學就是指反對抽象地設定這樣一個世界的存在,然后再從這一世界出發來考察人和事物的思維,反形而上學的最終目的就是回到生活。在解構傳統形而上學的同時,現代人本主義者努力建構另外一種形而上學體系,然而,這卻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形而上學追求,是“導致產生世界意義和人類存在意義問題”的形而上學欲望在推動著這些現代形而上學者(注:施太格繆勒:《當代哲學主流》上卷,第25頁。)。即是說,現代形而上學者擯棄了對“死亡世界”的追求,而轉向描繪人的現實生活世界,述說人對生活的體驗和感受,發掘現實生活的意義。如考夫曼對存在主義的評價:“將傳統哲學視為表面的、經驗的和遠離生活的東西,而對它顯然不滿——這就是存在主義的核心。”(注:考夫曼:《存在主義》,商務印書館1987年版,第2頁。)雖然分析哲學發展的早期仍然沉溺于本質主義(其對理想語言的追求便說明了這點),但是,邏輯實證主義清除了“對超驗物的探究”,他們回到經驗,轉向語言或命題的意義,這即是對傳統哲學的否定、批判和向生活世界的回歸。特別是從20世紀中葉開始,“科學哲學的興趣重點逐漸從句法學轉移到語義學,進而轉移到語用學”(注:卡爾—奧托·阿佩爾:《哲學的改造》,上海譯文出版社1994年版,第108頁。)。在狹義的語言分析哲學領域(指專注于語言探究的分析哲學,主要包括維特根斯坦及其弟子),關于語言和意義的適當解釋的問題離開了邏輯原子主義的句法——語義學模式而走向徹底語用化的“語言游戲”模式,走向以生活形式為語境的語用學模式;而在同樣狹義的科學分析哲學領域(指著重探尋科學發展和發現的“正統”科學哲學,主要包括庫恩、勞丹、奎因、費耶阿本德、拉卡托斯和夏佩爾等哲學家),哲學家們的興趣日益離開了經驗主義,而轉向關于在社會環境的實用語境中的“科學的增長”問題,轉向科學知識與社會環境、科學增長與生活(尤其是科學家本人的生活)的關系的探討,轉向后經驗主義的科學哲學,表現出與哲學解釋學的趨同。而一旦把語言的意義歸于生活中的應用,一旦將科學發展與科學家的生活、欲望、追求和具體的社會環境相聯,這意味著科學哲學也回歸了生活世界。
現代哲學之所以回歸生活世界在于,生活世界是一個人生活于其中、對之熟悉、與之交融的世界,是一個充滿生機、無限生成的世界。在這樣一個世界,人不再是孤立、僵化的單子、原子,而成為不斷創造和展示自我的生成的人。
二
與現代許多哲學家一樣,馬克思也拒斥科學世界觀和本質主義思維,也由近代的科學世界回歸了人的生活世界。
讀馬克思的書,我們首先感受到的是,在他的哲學與近代哲學之間,并非是同一種哲學精神的延續,而是與傳統哲學的斷裂,是對后者的否定、批判和超越。這通過馬克思早年“信仰”的幾次轉變就可以看出。馬克思最早(中學時)接受的是康德和費希特的哲學,因為后者的浪漫的理想主義與他成為“偉大人物”的夢想相合。但馬克思并未完全沉溺于康德和費希特的哲學中,他那時就帶有一種非常可貴的(當然是朦朧的)求實精神。正是此種求實精神使他轉向了黑格爾,因為大學一年級時,在依照康德和費希特哲學建構起來的法哲學體系的末尾,他認識到全部體系的虛假性,即與現實不符。而黑格爾的應有和現存相統一的思想使他看到了希望,于是他轉投于黑格爾的門下。然而,經過大學畢業后幾年的對現實問題的研究和對現實政治斗爭的參與,馬克思逐漸認識到,黑格爾的應有與現存的統一其實只是思想范圍內的統一,它與現實恰恰是矛盾的,由此引發了他對黑格爾哲學的清算。而此種清算是與費爾巴哈的影響密不可分的。按照恩格斯的說法,他們當時都在現實與體系的矛盾中彷徨,這時,《基督教的本質》出版了,它一下子就解決了這個矛盾,“我們一時都成為費爾巴哈派了”(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8頁。)。但是,如同對黑格爾哲學的態度一樣,對于費爾巴哈哲學,現實的態度使馬克思一開始接受它時便有所保留。所以,在利用它清算完黑格爾哲學之后,他便開始了對它的批判。馬克思認為,費氏雖然反對抽象的觀念論,要求從現實出發,但由于他只是從客體或直觀的形式去理解感性,所以其感性仍然是抽象的,因為,真正的感性實際是人的感性活動或實踐。
從馬克思對上述哲學家的態度,從他同時向傳統哲學的“兩大陣營”開戰說明,他并不是要摒棄這種或那種具體哲學,而是要消滅整個傳統哲學,超越整個傳統思維,摒棄科學世界觀。他說:“被抽象地孤立地理解的、被固定為與人分離的自然界,對人說來也是無。”(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78頁。)
那么,在否定了自在之物、絕對理念和始終如一的自然界之后,馬克思主張何種世界觀?要回到怎樣的世界呢?解讀馬克思的著作,我們發現馬克思所理解的世界具有如下規定:第一,現實世界是指人生活于其中的世界。黑格爾在感性的人和自然之外又設置了一個抽象的絕對理念世界,費爾巴哈的世界雖然是人感性直觀到的,但卻是某種開天辟地以來就已存在的、始終如一的東西。雖然這兩個世界一個是唯心的,另一個是唯物的,但它們均是某種外在于人、與人無關、獨立自存的東西。在談到費爾巴哈哲學時,恩格斯指出:“就形式講,他是現實的,他把人作為出發點;但是,關于這個人生活于其中的世界卻根本沒有講到,因而這個人始終是宗教哲學中所說的那種抽象的人。”(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32頁。)針對黑格爾的抽象主義,馬克思才說出了“與人分離的自然界,對人說來也是無”的話語。也就是說,馬克思明確反對視世界為脫離人的日常生活、處于人的生活之外或超乎生活之上的東西,而是把現實世界看作人生活于其中、對人有價值和意義的價值世界或意義世界。他說:“思辨終止的地方,即在現實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們的實踐活動和實際發展過程的真正實證的科學開始的地方。”(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50、30~31頁。)第二,現實世界是一個感性世界,即人的感性活動及其結果。馬克思批判費爾巴哈對感性的理解,并不意味著他棄絕感性。相反,馬克思是真正徹底的感性論者。他認為,現實的即是感性的,說一個東西是現實的,就是說它是感覺的對象,是感性的對象。非感性的存在物是非存在物。他說,感性“必須是一切科學的真正基礎。科學只有從感性意識和感性需要這兩種形式的感性出發,因而只有從自然界出發,才是現實的科學”。他指出:“人和自然界的實在性,即人對人說來作為自然界的存在以及自然界對人說來作為人的存在,已經變成實踐的、可以通過感覺直觀的,所以,關于某種異己的存在物、關于凌駕于自然界和人之上的存在物的問題,即包含著對自然界和人的非實在性的承認的問題,在實踐上已經成為不可能的了。”(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28、131頁。)然而,與費爾巴哈對感性的理解不同,馬克思不是從客體的或直觀的形式來理解感性的,他把感性理解為感性活動或實踐。而費爾巴哈所看到的“感性”其實是人的感性活動的結果。也就是說,對馬克思而言,人的感性世界并不是某種固有的、獨立自存的東西,而是工業和社會狀況的產物,是歷史的產物,甚至連最簡單的可靠的感性,比如櫻桃樹,也只是由于社會的發展,由于工業和商業的交往才提供出來的。因此,這種活動、這種連續不斷的感性勞動和創造、這種生產,才是整個現存感性世界的非常深刻的基礎,才是真正的感性。第三,世界不是一成不變的集合體,而是無限生成之過程。恩格斯曾指出:“無論在十八世紀的法國人那里,還是在黑格爾那里,占統治地位的自然觀都是:自然界是一個在狹小的循環中運動的、永遠不變的整體,其中有牛頓所說的永恒的天體和林耐所說的不變的有機物種。”(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422頁。)與以往哲學的上述觀念不同,馬克思認為,不存在任何最終的、絕對的、神圣的東西,一切事物都具有暫時性,都處于生成和滅亡的不斷變化中:人無先天的固定本質,他是不完善的,處于永恒的生成過程中;自然界有自己時間上的歷史;歷史也永遠不會達到盡善盡美的理想狀態;更不存在什么絕對真理,人類“永遠不能通過所謂絕對真理的發現而達到這樣一點,在這一點上它再也不能前進一步,除了袖手一旁驚愕地望著這個已經獲得的絕對真理出神,就再也無事可做了”(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2頁。)。因為,世界不是什么與人無關的東西,而是人的生活,是人的實踐活動及其結果,而建立在一個不斷涌動的實踐活動基礎上的世界不可能是靜止的。如馬克思所言:“整個所謂世界歷史不外是人通過人的勞動而誕生的過程,是自然界對人說來的生成的過程。”(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31頁。)看來,在馬克思的哲學中,“人就是人的世界”(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第452頁。),世界是人的世界,“而人們的存在就是他們的實際生活過程”(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29頁。)。
正是由于有了這樣一種世界觀或者說回歸現實生活的態度,馬克思才關注關于人的解放的社會主義學說,并把它置于自己理論體系的核心。在馬克思之前,已經有了種種關于未來理想社會的構想,如歐文、傅里葉、圣西門、魏特林等人的社會主義學說。然而,盡管所有這些學說研究的是實際問題,也不乏實際的行動,但他們用以研究實際問題的思維卻并非實際的。他們不是依據現實社會的狀況去分析未來社會的發展,而是從抽象的人性出發,從他們設想出來的美麗圖畫出發來評判現實、改造現實。“對所有這些人來說,社會主義是絕對真理、理性和正義的表現,只要把它發現出來,它就能用自己的力量征服世界,因為絕對真理是不依賴于時間、空間和人類的歷史發展的。所以,它在什么時候和什么地方被發現,那純粹是偶然的事情。”這樣,一切社會變革的終極原因都被歸于天才人物的偶然發現,被歸于人們對永恒真理和正義的日益增進的認識。這樣的社會主義如同近代科學世界一樣,都是外在于人們的現實生活的東西,是從外面強加于社會的。因此,它一開始就注定要成為空想的,“它愈是制定得詳盡周密,就愈是要陷入純粹的空想”(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416、409頁。)。公務員之家版權所有
馬克思之所以要摒棄科學世界觀或抽象主義思維,根本是要突破對社會主義的此種理解,使其由空想變為科學。他說,“共產主義對我們來說不是應當確立的狀況,不是現實應當與之相適應的理想。我們所稱為共產主義的是那種消滅現存狀況的現實的運動。這個運動的條件是由現有的前提產生的。”(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40頁。)這里的前提根本上是指現有的生產狀況和階級關系。恰如恩格斯所言:“現代社會主義,就其內容來說,首先是對統治于現代社會中的有產者和無產者之間、資本家和雇傭工人之間的階級對立和統治于生產中的無政府狀態這兩個方面進行考察的結果。”(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404頁。)是生產力與所有制關系之間的實際沖突在思想上的反映。也就是說,社會主義并不只是現實苦難的情感反映,并非是居于社會之外、超出社會之上的、從外面強加于社會的應當,而是現存社會發展的一種現實的可能性,它深深植根于現存的經濟事實中,植根于生產力與交往形式之間的矛盾中。由考察此種矛盾所得出的社會主義就不再只是“應然”,而且具有現實的必然性,是“應然”與“實然”的統一;這樣的社會主義便不再是空想,而是成為奠基于現實之上的、因而具有實現的可能性的科學;這樣的社會主義也不再是普適的教條,因為它不是絕對真理或永恒正義的表現,而是現存狀況的反映。既然是現存狀況的反映,而每一民族的經濟、政治、文化狀況各不相同,因此,只有建立社會主義的一般原則,根本不存在社會主義的同一模式,不存在實現社會主義的單一道路。馬克思對此有清醒的認識,所以,他從來不把自己的理論當作教條,一旦實際情況發生了變化,一旦有了新經驗材料,它就會依照新經驗來修正自己的理論。他晚年中斷《資本論》的寫作,轉向對史前社會和東方社會問題的研究便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馬克思的科學社會主義理論再一次證明,他是一位現代哲學家,他的世界觀是生活世界觀,他的理論不是對“頭上的星空”和“心中的抽象的道德”的關注,而是對現實生活問題的關心。尤為重要的是,他是在生活世界中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的。羅素曾經這樣評價馬克思:“把馬克思純粹當一個哲學家來看,他有嚴重的缺點。他過于尚實際,過分全神貫注在他那個時代的問題上,他的眼界局限于我們的這個星球,在這個星球范圍之內,又局限于人類。”(注:羅素:《西方哲學史》下卷,商務印書館1996年版,第343頁。)應當承認,羅素對馬克思的“缺點”的把握是十分準確的,即他的眼界僅僅局限于人類的自己時代的現實生活問題。但羅素所沒有意識到的是,“尚實際”并非馬克思的缺點,而是他的優點。尚實際說明馬克思是一位現代哲學家。
三
雖然同為生活世界觀,但馬克思和現代西方哲學家對生活或生活世界的理解卻是根本不同的。現代西方哲學家們所回歸的生活世界雖然也是人的生活、人的世界,但卻只是人的一種生活、一個世界,即日常生活、意識生活或語言世界。生活世界不同程度地被意識化、語言化或日常化了,而意識、語言、日常生活之外的生活和世界要么被用括弧括了起來、懸擱了起來,要么只作為人生成、創造的條件。而馬克思所說的生活世界則是一個以實踐為基礎的,日常生活與非日常生活、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相統一的,以全面的人為指向的現實生活世界。
近代哲學是用本質主義思維來看待人的,它把人外在化、物欲化、客體化和世俗化了。此種原子式個人因稟有固定人性而再無個性和創造。這樣一種人的現實對任何進行深刻思考的人來說,是越來越不能忍受了。于是,整個現代西方哲學均向內轉,意欲借助凸顯人的心靈和思想的現實來摒除本質主義、確立人之個性和創造性。人本主義者轉向意識,即日常生活中人對生命的體驗和對生活的感受。如克爾凱郭爾、柏格森、薩特等,甚至是胡塞爾后期的生活世界概念也“只是表明了哲學嘗試的前反思、前科學、前哲學的意識的重要性對于胡塞爾越來越大。他所談論的‘世界’仍然是意識中的世界”(注:胡塞爾:《現象學和哲學的危機》,英譯者序,國際文化出版公司,第61頁。)。而語言哲學家則轉向一種“現實的意識”或“思想的直接現實”,即語言,且是日常語言,而非規范性用語。認為語言不再是表達、再現的工具,而是獨立的存在,甚至是世界的本體,是世界得以顯現的根據。如穆尼茨對維特根斯坦的評價:“只有一個世界,只有一個可以有意義地使用受邏輯支配的語言的領域。”(注:穆尼茨:《當代分析哲學》,復旦大學出版社1986年版,第215頁。)這樣,現代西方哲學家們就把生活世界意識化、語言化或精神化了。但是,一個純精神的世界是無法獨立存在的,精神世界不僅要寓居于實在世界,而且其內容也源于實在世界。一旦把非精神世界用括號括起來,則精神便成為無內容、無指向的純粹流動和滑動,除了在動中偶爾捕獲的零星內容外,它失去了任何確定的內容。于是,科學與迷信、真理與謬誤、托勒密的地心說與哥白尼的日心說不再有分別,對話不再有任何確定的起點,未來也無法預知,現代人由此墮入孤獨、焦慮、乃至絕望的境地。
與現代西方哲學家們對生活世界的理解不同,馬克思所回歸的生活世界卻非純精神世界,這從前面我們對他的生活世界觀的闡述就可以看出。對馬克思而言,人首先是一個感性的、肉體的、對象性的自然存在物,這同時意味著人之外有感性存在,意味著人的對象也是感性的、實在的。既然人及其對象均是感性的、實在的,那么,人之生活或生成也必然是一個實在的過程。人不僅有實在的日常物質生活,而且有實在的非日常物質生活即實踐,實踐、物質生產或實在的對象化活動正是人感性地實現自我、生成自我的方式,它們也是生活世界的必有內容。換言之,雖然馬克思與現代西方哲學家一樣,均主張回歸生活世界,均把生活世界視為人的自我生成或追求更豐富、更有趣生活的過程,但由于對人的理解的不同,從而導致他們對生活世界的理解也存有差異:前者認為實在的對象化活動為生活世界的基礎性內容,而后者則把物質生活排除于生活世界之外。
強調生活世界之實在性的馬克思并未把人的生活完全歸于物質生活。他認為,與動物不同,人與其生命活動并不是直接統一的,這是由于人有意識,由此決定了人不僅有實在的對象化活動(即實踐),而且有象征性對象化活動(即理論、藝術、宗教等活動);人不僅有物質生活,而且有精神生活。雖然馬克思一再強調實踐或實在的對象化活動之于生活世界的基礎性,但這只能歸于他那個時代唯心主義盛行的背景,并不表明他輕視人的精神生活。相反,在他對需要異化的揭示中,在他對自由王國的憧憬里,我們甚至可以讀出他更為推崇、欣賞人的精神生活。他說:“自由王國只是在必需和外在目的規定要做的勞動終止的地方才開始;因而按照事物的本性來說,它存在于物質生產領域的彼岸。……在這個必然王國的彼岸,作為目的本身的人類能力的發展,真正的自由王國,就開始了。”(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第926~927頁。)這就是馬克思,他既是一個反對抽象的現實主義者,又是一個追求超越的理想主義者。他并未失掉19世紀德國文人身上的浪漫主義氣質,他只是為其熔鑄進了現實主義的基調。
看來,馬克思的世界觀并非物質本體論,也非精神本體論,而是“生活本體論”(若是可稱為本體論的話)。他所說的生活世界既不是傳統的解讀者所理解的外在于人的物質世界,也不是現代西方哲學家所回歸的日常精神世界,而是一個以實踐為基礎的,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日常生活與非日常生活相統一的,以全面的人為指向的現實生活世界。這才是人生活于其中的真實世界,是我們所應回歸的生活世界,是現代哲學的未來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