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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的國民經濟能不能健全發展,一國的商工業能不能一一振興,全看一國的銀行事業能不能完成它們在金融界所應盡的責任。一國的銀行事業種類很多,而第一最重要的當然是中央銀行。若是中央銀行能完成它做全國“銀行的銀行”的使命,換言之,就是能完成它做母銀行的使命,全國的子銀行方可正當發達。全國的子銀行能各個完成它們對于金融界的使命,全國的商工業始有振興的希望。對于中央銀行的使命,兄弟在《現代評論》二〇三期中約略討論了一點,而一國的銀行事業中,除了中央銀行,第二重要的就推商業銀行,所以今天特將商業銀行同大家來討論。
一、商業銀行的本質
我們欲研究商業銀行的使命,第一當明了它的本質。換言之,就是要明了商業銀行的內容,要明了商業銀行與其他專業銀行——如興業銀行、農業銀行、合作銀行等——的區別。商業銀行是為輔助商業的金融機關,它的業務的種類固然很多,交易的范圍固然極廣,但是統括地考察起來,卻不外乎四大部:就是一則對于社會經濟界資金豐裕的一方收受各種存款,而負要求即付的債務;二則運用此種存款,放出于社會經濟界資金需要的他一方,取得各種債權;三則辦理票據貼現,移轉商人間的債權債務;四則買賣匯票,代替現金的搬運,以清理異地間商人的貸借關系。換言之,即商業銀行的本質不外乎受存款而發生債務,由放款而取得債權,辦理貼現而移轉債權債務,買賣匯票而清理商業上的貸借關系,這四種是商業銀行的主要業務,其他如信托、保管、代收、代解,等等,都是附屬的業務,所以現在再把這四大主要的業務稍為說明:
(1)存款。原來普通銀行中的存款種類很多,例如,定期存款、往來活期存款、通知存款、儲蓄存款等皆是,但是商業銀行的存款中的最重要分子,就算往來活期存款,這就是商業銀行之所以為商業銀行,亦即商業銀行所以為商業上的金融機關。原來活期存款與他種存款的性質不同,是隨存隨取的,既可以免商人自己保管的麻煩,又可以免火災盜難遺失等的不時危險,還可以獲得利息。就中尤便于利用的,則為支票的往來,例如,商人某甲對于商人某乙欲償還債務時,就可將他存款銀行的支票開一張予某乙,某乙則可憑此支票向銀行領得支票上所填的現金,假使某乙亦與該銀行素有來往關系,某乙若當時不需現金時,又可轉入自己的往來賬內。所以付款者只是一張支票就可清償巨額的賬務,免除計算現金的麻煩,領款者亦單受一張支票,免卻許多往返無意味的手續,即得收回債權,銀行方面亦省卻現金上一收一付的煩累,單由一張轉賬傳票就清理三方面的關系事務。即不然,亦可在票據交換所而清理一切,所以商業銀行的收受存款是純為便利商人在商業上的靈敏活動的。
(2)放款。經營商業與經營其他事業不同,商業是貴在靈敏活動,資金貴乎時常流轉不息。但是商業上有時因種種的季節變動關系,銀根時緊時松,商人就不免有感難的時候,商業銀行就是輔助商人自由活動,救濟商人困難的,即遇有銀根緊急的時候,商業銀行對于有信用的正當商人,予以短期的抵押借款或透支,一方面使正當商人能自由地活動,另一方面可以維持金融市面,這是商業銀行辦理放款的要點。
(3)貼現。貼現更為商業銀行重要業務,與商業上更有密切的關系。例如,某貨物的生產者將某種物品賣與某批發商時,若該批發商當時有現金付款,則該生產者即可用以再從事生產,或購買原料,或運用于其他的種種必要上,但有時因金融上的關系,批發商一時不能給予現金,或兩商人地域各殊,不能收受現金,然生產者又不能使巨額的資金陷于固定的地位,以中止生產,所以大都或則由生產者對于批發商出一匯票,囑其將款于一個月或三個月后交與自己或第三者,指令批發商簽字,到期付現;或則由批發商給生產者一張期票,允于一個月或三個月后付現。于是生產者就可將此種票據持向銀行請求貼現,銀行征收一定的利息,給生產者以殘余的現金,生產者即可再用以生產,銀行則變為債權人,待至滿期日,則請求批發商付款,因此生產者既免于資金固定與生產中斷的危險,批發商亦可免卻一時的累急,不至妨礙商業一上的活動,而批發商與零賣商亦可利用此種方法,以便互相活動。所以票據貼現對于商業上實有莫大的效用。
(4)匯兌。若依匯兌的原理原則而論,例如,上海有甲、乙兩商人,漢口有丙、丁兩商人,漢口丙商欠上海甲商一萬元,上海乙商欠漢口丁商一萬元,當時甲、乙、丙、丁四商人值皆認識,于是上海乙商就直接購買甲對丙的一覽即付票,郵寄漢口丁商,丁則持此票向丙取款,于是甲、丁二商各收回債權,乙、丙兩商亦各清理債務。由此種純粹理論的相對匯兌而論,商業銀行似乎沒有存在的必要,但此種“四當事人”“兩債務關系”的相對匯兌,用以說明匯兌上的原理原則固可以表明匯兌的性質,可是金融界決沒有這樣簡單的事情,商業金融上所發生的貸借關系決非如此簡單的。若如理論上的匯兌,就有種種的不便,試問甲、乙兩商人互不認識怎么辦?縱然認識,兩商人的貸借金額不同怎么辦?金額縱然相同,若付款的地方不同又怎么辦?付款地縱相同,付款的期限不同又怎么辦?欲免卻此許多的困難,則唯賴有辦理匯兌的專門機關,商業銀行所以特設匯兌一科,聯絡各地分支行及同業,不論國內國外,隨時隨地買賣匯票,以清理天各一方的債務關系,使商人既免輸送現金的費用與危險,并救濟資金的固定,就中如銀行信用匯與跟單押匯,更為國際貿易上所必需,對于世界經濟的發達與進步,是有密接關系的。
二、商業銀行的使命
我們研究商業銀行的內容,就可以知道商業銀行與普通各專業銀行是不同的。商業銀行是商業上的金融機關,以短期信用為原則。現在我們試比較農業銀行與商業銀行的異同就可以知道,農業銀行是農業的金融機關,屬于長期信用,因為農家向農業銀行借款,是用于開墾土地、改良耕種、購買肥料,期限自然要得長,最短者亦須等到收獲的時候,放款方可收回,所以農業銀行的資金多仰給于社會中的游資,其吸收方法在發行長期債券。反之商業銀行其運用資金貴在極快的循環不息,這回交易告成,他一回的交易就發生,辦理要敏捷靈活,所以商業銀行的債務債權大都是要求即付,其重要目的在使資金不固定,容易救濟市面,容易回收,其交易的范圍不如其他專業銀行限于一地方,偏于一局部,商業銀行是以信用作基礎,經營種種形式復雜、范圍極廣的交易。我們現在既明了商業銀行的本質、商業銀行的內容及商業銀行與其他專業銀行的區別,我們就由此可以想到商業銀行的責任。換言之,就是商業銀行的使命。它的使命為何?可以列舉如次,固然是下面所列舉的幾條,普通銀行也是有應當負責的。可是商業銀行是賦了銀行中最普遍的典型,它的業務范圍最廣,所以它對于下面幾條更負有最重大的責任:
(1)需輔助生產事業而增大資本的效用。商業銀行辦理存款、放款業務,決非作借貸金錢的媒介人,它的責任雖不能造出資本,但是它當善于利用信用,使生產資本,能敏活地買賣移轉,以增加資本的效用而輔助全國的生產事業。
(2)需促進資本的移轉而運用于有利的生產。商業銀行一方面吸收經濟界的存款,一方面從事貼現與放款。它的任務雖是在挹此注彼,可是放款方法不可專以營利為目的,需出以慎重的選擇,放出于社會有利益的事業,既需求其容易收回,不可呆滯,并需合乎國利民福,不可助長投機。
(3)需力求節省商工業家的勞費。商業銀行為商家代收、代解,對于存款,發受支票;對于票據,支付,等等業務,其主要目的就在便利商家,為商工業者節省許多麻煩與無價值的勞費。誠如是,始符合商業銀行辦理各種業務與本旨。
(4)需預防物價的激烈變動而救濟貧民。原來一國的中央銀行是銀行的銀行,是援助全國各子銀行正當發展的。全國各子銀行乃是國民直接交易的銀行,就中商業銀行與國民全體的關系更最密接,商業銀行的資金運用如何,對于經濟界是有很大的影響。運用的方法一誤,就可以擾亂生產社會,而使物價或突漲或突落,國民就大受損害,所以商業銀行對于資金的運用,當研究經濟界的大勢,通盤打算,力求物質的安定。
(5)需力求對外貿易的發展。商業銀行辦理國外匯兌,其本來的使命,是在求一國的對外貿易振興,便于本國的出口商人。我國對外貿易之所以如此衰微,就是因為商業銀行的國外匯兌業務沒有力量去輔助,現在中國所有大宗進出口貿易,都是操于外商銀行的掌中,任其壟斷盤剝,以致國貨不能蕩銷海外。而外國貨因它們的商業銀行能完成這個使命,所以它們的貨物能源源不斷地侵入中國各地,中國每年受外貨進口的損失實在是可驚怕的。我們講到這里就可想到,商業銀行決非是純粹的營利機關。不容說,各種經濟上的活動當然是以營利為動機,經濟社會之所以發展,也就是因為求利,營利并不是一件壞事,是經濟進化的要因,所以經濟學泰斗亞當·斯密的《國富論》中,處處都是說經濟的發達,是起因于利己的感情。可見營利并不是不可,不過我們要知道營利固然是經濟發達的要因,亦是商業銀行能夠存在的要素,可是一方面營利固可營利,必須另一方面要努力完成它的使命才可利己而并利人,不致損人而利己。普通以為,利己利人是不能兩立的,這種思想已是過去的誤謬。一個經濟社會是要大家都有利益,從而能夠發展,決不見一方有利的團體能夠永遠存在的,所以我們可斷言商業銀行的一切營業,是在努力完成它的使命,因為若能完成它的使命,對于社會經濟界有利益,一國商工業日見發達,自然而然地銀行自身也就日見發達,才有利益可獲。而要想完成它的使命,我們更可斷言經營商業銀行的有不可不注意的三件事:就是要服務社會,要輔助工商業,要求發展國外貿易。否則,不但不能完成它的使命,其終極的結果亦絕致無利益可圖,“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我們最后要大家將來注意中國各銀行的行動,要監督它、批評它,要鏟除害群的馬,因為中國的各銀行能夠覺悟的還很少,或者名為農業銀行,其實并未扶助農業,偏越俎代庖而做商業銀行的事,或者名為商業銀行,其實并未曾真正能輔助商工業的發達,做的都是投機的事業,不但無益于社會,是禍害民眾不少。還有幾家很大的中外合辦的銀行,純粹是為往日軍閥的籌款機關,作借外債的經紀人,對于本國的國計民生,是它們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所以我希望大家要看清中國的銀行,哪一類是應當大家援助的,哪一類是大家要打倒的,這么一來,才可使中國的國民經濟能正當地發展,中國的商工業才能振興。
作者:資耀華 單位: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