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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發于早春,先花后葉,重葩疊萼,“爭開不待葉,密綴欲無條”,遠遠望去,千朵萬朵,錦繡成堆,一樹云霞。粉紅色的碧桃,紅色的緋桃,深紅色的絳桃,紅白相間的日月桃,白色的千瓣白桃,粉紅重葩的人面桃,淺綠色的綠花桃,花葉爭艷紫葉桃,枝葉婆娑的垂枝桃,樹矮花妍的壽星桃,芳菲爛漫,嫵媚嬌艷。觀賞桃花,花重瓣為優,單瓣為次;花色鮮艷為優,清淡為次;樹型矮小為奇,樹干開展為優。
桃花早在我國《詩經》中就有“桃之天天,灼灼其華”的記載。晉代陶淵明寫的《桃花源記》為人所神往。唐代有“桃花行”的宮廷樂曲。唐明皇在御花園親摘桃花,插在楊貴妃頭上,喜形于色地贊道:“此花尤能助嬌態也!”唐代崔護寫的“人面桃花”韻事,令人感嘆。京劇中的“人面桃花”一戲,即出自于此,成為膾炙人口的佳劇。清人孔尚仁的歷史名劇《桃花扇》,把桃花扇作為一代才子侯方域和秦淮名妓李香君的定情之物,用桃花象征愛情。在民間,寒食有“桃花粥”的食品,江河春汛稱“桃花訊”等。
桃花色若凝霞,燦如錦繡,熱烈奔放,牽動了文人墨客的情愫。詩圣杜甫寫道:“黃師塔前江水東,春光懶困倚微風。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桃花美極了,真使人不知愛深紅的好,還是愛淺紅的好。唐代吳融的“滿樹如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霸娙斯P下的桃花艷紅似火,宛若把春天都融化了。明代于謙的“短墻不解遮春意,露出緋桃半樹花。”把桃花給山村野戶帶來的盎然春色寫得饒有情趣。白居易的“人間四月芳緋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詩人筆端晚開的桃花給人以新的意境,勾起春天的遐想和歡樂之情。
“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輕詠著晉代陶淵明的詩句,小船背離世俗迷惘的痛苦,載著一帆歡愉的心情,逆水行舟地駛進了一個凌空高懸的倒v字形的山洞口。那洞口非常地高,突兀森郁,很有氣勢。我們進洞大約20米以后,眼前漸漸地昏暗了起來,洞里沒有一絲的光亮,但我已感覺到在它寬厚的體魄里,一條輕柔的溪流由南向北橫穿而過,它像一條飄動的絲帶牽著我們的小船緩緩地在黑暗中行前。
洞里出奇地安靜,靜得使人惶恐,靜得使入躁動,靜得使人甚至懷疑自己是否還在地球上。我的心緊貼著黑暗,伸手去觸摸黑暗中那種流動著的安靜。此時,一種動態的寬容在我褊狹的內心漸漸舒展開來。黑暗中,我用心與之交流,原來,大山表面的粗獷只是抵御人類侵襲的外殼,而它深邃、寬廣的內心卻能讓人在迷茫中感到有一種依靠。
小船魚一般游出洞來,我趔趄登上岸,跨過幾堆嶙峋的石筍,眼前豁然開闊了起來,且“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壩美如一首幽然、清嫻的古詩映入了我的眼簾。
我張開雙臂,情不自禁地攬住那片涌動的綠。在綠色的山的環抱中,是一塊鋪平了的綠毯,綠毯像一只巨大的手掌托著一棵棵競相開放的桃樹,視野中花雨繽紛,粉紅色的花瓣如蝶翼般不時隨風撒落到我的身上來。就在那一刻,我被這如雨襲來的芬芳所擊倒,思緒隨著花的語言暢所飛揚。口中不禁念起了自己很多年前游蒙自桃花山寫的一首小詩:“不應夭折你的纖纖細枝/也不應抖落你一臉粉紅色的燦爛?!彪m然都是桃花,雖然也都是那么的燦爛,但我從中感受出了兩種相同的花與花的品質來,我在洞外看桃花就像看舞臺上的表演,矯揉造作,讓人不得不從眼眶中擠出一絲絲的憐惜來。來到壩美,讓我看到的卻是一種堅韌、淳樸、恬靜與自然的綻放。
走著走著,前面的人突然奔跑了起來,我抬眼一看,哇!在我們左前方有好大一棵榕樹,遠遠的看去像一名衛土,面朝壩子氣勢威武地佇立著,從那縱壯橫實的樹體和著向外延伸如瀑展開的根節,我們競相猜測起他的年歲來,有的說大概六百多年,也有的說至少近千年了吧。大家都慌著給它拍照,我卻站在一邊感嘆不已。
在大榕樹的背后,幾產閑幽自在的農舍在一堵堵靜止的泥堆與木柵里相依相伴,簡潔的居室看上去安樂樸實,祥和的景象令人樂以忘憂,令人流連忘返。這時已近年飯時間了,一綹綹向上升騰著的青煙,更添了這座“世外桃源”的親切感。我們走進了村里一農產家作客,剛一進屋,就聞到了一股煮清湯魚的香味,灶臺前一位老奶奶熱情地招呼著我們,剛開始我們以為老人才60來歲,當聽到帶我們去的人介紹說:“這位奶奶已經90多歲了”時。老人家健康、清秀、慈祥的面孔使得大家伙很吃驚地迅速把鏡頭調轉過來。我向老奶奶尋問起是吃什么使她這樣健康長壽,老人家指了指墻角邊上堆放著的紅薯說:“我們不吃哪樣,就吃自己種的這些。”我明白了,就是這種與現代都市迥然不同的田園生活創造了健康創造了長壽。這里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純粹自然、充實和飽滿,所有的景物都具體到一塵不染上來,沒有防盜門,沒有易拉罐,更沒有電線桿這一類的東西。綠色的空氣透明得像一瓶沒有氣泡的純凈水。我看到這里的小孩吃紅薯像城里的小孩吃火腿腸,看上去都好吃,但細細品嚼卻是兩種生活的味道。
壩美是一個母性的地方,兩條豐滿柔潤的支流讓人深深依戀著那份慈愛的溫馨與平等。你不用貪婪,用目光輕輕吸吮一口就足夠了。
我們沿著一條綠色的玉帶,蜿蜒平靜的飄蕩在鮮嫩碧翠的水楊柳中央,兩旁是極其優美的、形狀像畫家筆下古代侍女圖的腰姿,婀娜的體態扭動著綠色的裙衫在輕風中舞蹈的水楊柳。岸邊大小不一的老水車像一座座站立著的磨盤“吱吱呀呀”的仿佛面朝我們在講述著什么,可我聽不懂,我把它們似作另一種語言的符號記錄下來,這種語言是洞內的,是《桃花源》的語言,是一種與世隔絕的天籟之語。小船輕輕敘詠著這幅大自然精雕細鏤的水墨山水畫,溪上不時有粉紅色的雨點落下,這時,我仿佛又讀到了王維的“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的詩句了。
關鍵詞: 王維詩歌 色彩 詩性 審美 心靈自由
《書摩詰藍田煙雨圖》:“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1]2209蘇軾之言引起后世對王維詩畫關系的強烈反響,相關論述頗多,對王維“詩中有畫”的特征及其成因進行了廣泛的研究,很有啟發意義①。但是,集中對王維詩歌中的色彩進行深入研究的成果則極為罕見。事實上,以王維詩歌中的色彩為研究角度不但能夠從一個側面認識王維的詩歌創作,而且,對于了解王維的生存狀態、思想觀念不無裨益。
一
王維對自然景物的色彩本身進行細致的描摹,創造出鮮明的視覺效果,呈現出繪畫性?!遁y川閑居》:“青菰臨水映,白鳥向山翻。”《冬日游覽》:“青山橫蒼林,赤日團平陸?!薄洞簣@即事》:“開畦分白水,間柳發紅桃?!薄盾镙菦c》:“結實紅且綠,復如花更開。”《欹湖》:“湖上一回首,山青卷白云。”映水的青菰、飛翔的白鳥、寧靜的青山、如火的赤日、閑適的白云,王維以畫家的目光觀察著自然景物的色彩,以詩人的心靈感受著自然景物的色彩所蘊涵的美,并以細膩的筆調描繪出一幅幅怡人的圖景,傳達出自然山水、鄉村田園的恬淡、寧靜。
王維詩歌中的色彩以冷色調為主,尤其以青、白二色居多,艷麗的色彩較少,對青、白等淺淡色彩運用自如,隨意點染,《輞川閑居》“青菰臨水映,白鳥向山翻?!薄鹅ズ罚骸昂弦换厥?,山青卷白云?!薄端驮拱参鳌罚骸拔汲浅暄`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碧竦?、潔凈、清新,似乎都是信手拈來,卻是妙語天成,韻味自生;將艷麗的色彩置于煙雨迷蒙的背景中進行虛化處理,達到一種特殊的藝術效果,《輞川別業》:“雨中草色綠堪染,水上桃花紅欲然?!薄短飯@樂》:“桃紅復含宿雨,柳綠更帶春煙。”綠色像是浸染過,紅色像是將要燃燒,詩人將帶有濃艷色彩的青草、桃花、綠柳置于煙雨之中,展現出一幅幅朦朧迷幻的圖景。
王維詩歌中的色彩較為簡潔,注重色彩之間的合理調配,通過獨具匠心的布局展現出和諧的視覺效果。《春園即事》:“宿雨乘輕屐,春寒著弊袍。開畦分白水,間柳發紅桃。草際成棋局,林端舉桔槔。還持鹿皮幾,日暮隱蓬蒿?!薄渡街小罚骸扒G溪白石出,天寒紅葉稀。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逼柚邪姿?、綠柳紅桃,明麗而不濃艷;白石紅葉、山中嵐氣,疏朗而不單調?!都t牡丹》:“綠艷閑且靜,紅衣淺復深。花心愁欲斷,春色豈知心?!本G葉與紅花相互映襯,而詩人更是細膩地描繪出紅牡丹綠葉色彩的寧靜,紅花色彩的深淺。
王鏊《震澤長語》:“摩詰以淳古澹泊之音,寫山林閑適之趣,如輞川諸詩,真一片水墨不著色畫?!盵2]47事實上,不但是輞川諸詩,王維的許多詩歌中并未直接出現帶有色彩的詞,卻隱含了色彩?!洞鹋岬稀罚骸绊淀岛鲝V,蒼蒼秋雨晦。”詩人淋漓盡致地描繪出寒流廣闊,秋雨連綿的景致;《漢江臨泛》:“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睗h江遠去,似乎與天際相接,浩渺而蒼茫,遠處的山色若隱若現,變幻迷離;《新晴晚望》:“新晴原野曠,極目無氛垢。”《泛前陂》:“澄波澹將夕,清月皓方閑?!薄度A子岡》:“飛鳥去不窮,連山復秋色?!睍缫靶虑纭⑺逶旅鳌⑶锷B綿,詩人似乎是在自然山水、鄉村田園中隨意吟詠,然而寥寥數語卻蘊涵了極為豐富的內涵。詩中淡化了自然山水的色彩,而自然山水卻別有一番情韻。
二
《舊唐書·王維傳》:“書畫特臻其妙,筆蹤措思,參於造化,而創意經圖,即有所缺,如山水平遠,云峰石色,絕跡天機,非繪者之所及也?!盵3]5052王維書畫創作中的“天機”同樣體現在詩歌創作中,《唐才子傳》:“維詩入妙品上上,畫思亦然。至山水平遠,云勢石色,皆天機所到,非學而能。”[4]298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天機”意味著王維以詩人的才情在詩歌創作中完成對包括色彩在內的繪畫藝術資源的整合,使詩歌成為繪畫的升華。王維將色彩與光影、時空,聲音等相結合,組成了一個有機的審美系統,并以此反映自然景物的色彩的明暗、冷暖、動靜,甚至是動態的變化。《木蘭柴》:“秋山斂馀照,飛鳥逐前侶。彩翠時分明,夕嵐無處所。”秋山馀照,夕嵐飛鳥,詩人在一個光影變幻復雜的時段,描摹自然景物的色彩的明滅狀態;《宮槐陌》:“仄徑蔭宮槐,幽陰多綠苔。”幽暗的光,濃重的影,宮槐、綠苔顯得格外沉靜;《新晴晚望》:“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明田外的白水,群山后的碧峰,山與水空間位置的巧妙構筑,使得山與水的色彩疏朗有致;《終南山》:“太乙近天都,連山到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靄入看無。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白云、青靄的變幻,詩人觀察角度的轉變,展現出云霧色彩的流動變化。同時,連綿起伏的終南山有著眾多不同的空間,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同的空間展現出不同的陰晴狀況;《送刑桂州》:“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甭淙铡⒊彼趶V闊的時空中運動,“氣象雄闊,涵蓋一切”[5]430。落日、潮水的運動引起光影的復雜變化,特定的時空中呈現出奇異的色彩效果。
李重華《貞一齋詩說》:“夫詩以運意為先,意定而徵聲選色,相符成章;必其章、其聲、其色,融洽各從其類,方得神彩飛動?!盵6]938王維精通音律,在詩歌創作中敏銳地感受著自然山水,鄉村田園中的天籟清音,色彩與聲音相結合,色彩有了更為豐富的意蘊。《早春行》:“紫梅發初遍,黃鳥歌猶澀?!秉S鳥的鳴叫為初發的紫梅平添了不少生機;《青溪》:“聲喧亂石中,色靜深松里?!币月曇舻男[反襯色彩的寧靜;《過香積寺》:“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比穆曇舨辉倭鲿?,幽冷的青松使日色也冷卻下來。正如趙殿成所說:“下一咽字,則幽靜之狀恍然,著一冷字,則深僻之景若見。”[7]132幽靜深僻的氛圍中蘊涵著詩人靜穆的觀照;《鳥鳴磵》:“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睂庫o的春山中,月光的變幻引來聲聲的鳥鳴,為春山平添幽遠的意境;《鹿柴》:“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薄吨窭镳^》:“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山林更為寂靜,除了人的聲音,只有月光靜靜地照耀著山林。
王維詩歌中的色彩有時并不單純地依附于自然景物,而有著獨立的審美價值,傳達出詩人獨特的審美感受?!稌隆罚骸拜p陰閣小雨,深院晝慵開。坐看蒼苔色,欲上人衣來?!薄渡街小罚骸扒G溪白石出,天寒紅葉稀。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苯涍^雨水浸潤的蒼苔,山中的叢林嵐氣,詩人的審美感受融入其中,視覺感受進一步延伸為觸覺感受,色彩本身似乎有了靈動的意味。
王夫之《唐詩評選》:“右丞工于用意,尤工于達意。景亦意,事亦意?!盵8]101王維詩歌中的色彩時常蘊涵著詩人豐富的情感體驗,渲染出特定的情感氛圍,《觀別者》:“青青楊柳陌,陌上別離人?!蹦吧蠗盍嗲?,渲染出傷感的離別氛圍;《送沈子福歸江東》:“楊柳渡頭行客稀,罟師蕩槳向臨圻。惟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歸。”相思就像是春色,馬位如《秋窗隨筆》:“最愛王摩詰‘惟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歸’之句,一往情深。”[6]836離別之情,深切真摯而又別開生面;《別輞川別業》:“依遲動車馬,惆悵出松蘿。忍別青山去,其如綠水何!”青山綠水脈脈無語,似乎更加增添了詩人離別的惆悵;《輞川別業》:“不到東山向一年,歸來才及種春田。雨中草色綠堪染,水上桃花紅欲然。優婁比邱經論學,傴僂丈人鄉里賢。披衣倒屣且相見,相歡語笑衡門前?!碑敾氐捷y川時,詩人心中充滿了喜悅之情。喜悅之情似乎也感染了綠草紅花,春意盎然的輞川充滿了歡聲笑語;《冬夜書懷》:“冬宵寒且永,夜漏宮中發。草白靄繁霜,木衰澄清月。麗服映頹顏,朱燈照華發。漢家方尚少,顧影慚朝謁?!辈莅啄舅?,霜重月明,凄涼而孤寂,似乎正是詩人內心的寫照;《榆林郡歌》:“山頭松柏林,山下泉聲傷客心。千里萬里春草色,黃河東流流不息。黃龍戌上游俠兒,愁逢漢使不相識?!边B綿的春草,東流的黃河,詩人略帶憂愁地感受著北方邊地蒼涼的景致,王夫之《唐詩評選》:“真情老景,雄風怨調,只此不愧漢人樂府?!盵8]10
在王維的詩歌中,“青山”、“白云”是時常出現的兩個意象?!豆蠄@詩》:“素懷在青山,若值白云屯?!薄冻瓯炔織顔T外暮宿琴臺朝躋書閣率爾見贈之作》:“空谷歸人少,青山背日寒。羨君棲隱處,遙望白云端?!薄秳e輞川別業》:“忍別青山去,其如綠水何!”《酬虞部蘇員外過藍田別業不見留之作》:“惟有白云外,疏鐘聞夜猿?!薄稓w輞川作》:“悠然遠山暮,獨向白云歸。”“青山”清新、安寧,遠離塵世的喧囂,是詩人心靈的故鄉。相對于“青山”而言,“白云”讓詩人更多地感受到悠然閑適的意味?!鞍自啤睗崈?、飄逸、高遠,充滿閑適的氣息,《欹湖》:“湖上一回首,山青卷白云。”白云不僅飄蕩在天際,而且飄蕩在詩人的心中。
三
王維早慧,少年得志,《舊唐書·王維傳》:“維以詩名盛於開元、天寶間,昆仲宦游兩都,凡諸王駙馬豪右貴勢之門,無不拂席迎之,寧王、薛王待之如師友?!盵3]5052較為順利的人生使王維形成了較為平和的心境。同時,廣泛的藝術才能和深厚的藝術修養又使王維有著細膩敏銳的直覺感受。王維在青少年時代就描繪出一個美麗的世外桃花源,《桃源行》:“漁舟逐水愛山春,兩岸桃花夾古津。坐看紅樹不知遠,行盡青溪不見人。山口潛行始隈隩,山開曠望旋平陸。遙看一處攢云樹,近入千家散花竹。樵客初傳漢姓名,居人未改秦衣服。居人共住武陵源,還從物外起田園。月明松下房櫳靜,日出云中雞犬喧。驚聞俗客爭來集,競引還家問都邑。平明閭巷掃花開,薄暮漁樵乘水入。初因避地去人間,更聞成仙遂不還。峽里誰知有人事,世中遙望空云山。不疑靈境難聞見,塵心未盡思鄉縣。出洞無論隔山水,辭家終擬長游衍。自謂經過舊不迷,安知峰壑今來變。當時只記入山深,青溪幾度到云林。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笔劳馓一ㄔ瓷倭藥追稚衩馗?,更多地流露出詩人詩意的憧憬和淡淡的惆悵,充滿了濃厚的書卷氣和青春浪漫的情懷。“多少自在”[9]50,“自在”和詩意的憧憬、淡淡的惆悵分別源于詩人平和的心境和細膩敏銳的直覺感受,因為沒有多少對于現實人生的深沉體驗,明快而輕盈。這是詩人在青少年時代對理想的展望和隨之而產生的輕煙般莫名的惆悵。貶謫濟州讓王維感受到現實的無奈與不平,《被出濟州》:“微官易得罪,謫去濟川陰。執政方執法,明君無此心。閭閻河潤上,井邑海云深。縱有歸來日,多愁年鬢侵?!贝撕螅瑥埦琵g執政,王維獻詩張九齡,尋求仕進,最終入仕朝中。開元二十五年,張九齡被貶荊州,王維亦仕亦隱,感受到寂寞、惆悵,《輞川閑居》:“一從歸白社,不復到青門。時倚檐前樹,遠看原上村。青菰臨水映,白鳥向山翻。寂寞於陵子,桔槔方灌園。”《歸輞川作》:“谷口疏鐘動,漁樵稍欲稀。悠然遠山暮,獨向白云歸。菱蔓弱難定,楊花輕易飛。東皋春草色,惆悵掩柴扉?!钡?,詩人也感受到隱居的樂趣,《積雨輞川莊作》:“積雨空林煙火遲,蒸藜炊黍餉東菑。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山中習靜觀朝槿,松下清齋折露葵。野老與人爭席罷,海鷗何事更相疑?!薄遁y川別業》:“不到東山向一年,歸來才及種春田。雨中草色綠堪染,水上桃花紅欲然。優婁比邱經論學,傴僂丈人鄉里賢。披衣倒屣且相見,相歡語笑衡門前?!痹谝簧脑姼鑴撟髦?,對于現實的無奈與不平,詩人保持著平和的心境,少有激烈的抨擊之作,而多流露出深深的惆悵。
王維在青少年時代受到盛唐時代積極昂揚,奮發進取的時代風氣的影響,有著建功立業的強烈渴望,《燕支行》:“誓辭甲第金門里,身作長城玉塞中?!辟H謫濟州讓王維感受到現實的無奈與不平,逐漸萌生了隱逸的愿望,并一度隱居淇上,但平和的心境尚未完全成為詩人身心的主導,詩人有著青春浪漫的情懷,將隱逸視作人品高尚的表現,《濟上四賢詠·崔錄事》:“解印歸田里,賢哉此丈夫。少年曾任俠,晚節更為儒。遁世東山下,因家滄海隅。已聞能狎鳥,余欲共乘桴?!鄙踔吝€將隱逸作為尋求仕進的途徑[10]209。張九齡被貶荊州,王維更為深切地體驗到理想與現實的矛盾,流露出深深的惆悵,于是,亦仕亦隱,雖然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寂寞、惆悵,然而,平和的心境逐漸占據整個身心,在自然山水、鄉村田園中尋求精神的慰藉和心靈的自由。
或許盛唐時代積極昂揚,奮發進取的時代風尚對王維的影響只是現實層面的外在影響,入世的愿望并沒有真正轉化為內心的自覺意識,王維尋求仕進未嘗不是受一種潛在的從眾思想的影響,而不是在內心的自覺意識指導下的積極進取。張九齡被貶荊州之后,王維平和的心境逐漸占據了詩人的整個身心,而這不僅是對潛在的從眾思想的消解,更是對錯位的人生的反撥。人生矛盾對于王維的詩歌創作有著重要的影響,平和的心境使詩歌中的色彩以冷色調為主,細膩敏銳的直覺感受使詩人能夠觀察到自然景物的色彩的明暗、冷暖、動靜,甚至是動態的變化,而深深的惆悵則使詩歌中的色彩時常帶有蒼涼、傷感的氣息。
“輞川絕句,字字入禪”[9]83。正是在禪意盎然的境界中,王維感受自然,融入自然,尋求精神的慰藉和心靈的自由。《酬張少府》:“晚年惟好靜,萬事不關心。自顧無長策,空知返舊林。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君問窮通理,漁歌入浦深。”王維似乎意識到自己難以徹底地實現人生的自由,于是,隱居輞川,在輞川的自然山水中尋求心靈的自由,從而彌補人生自由的缺失,實現對現實人生的超越,而詩與禪的結合則使這種超越成為詩性的審美的超越。
盛唐詩風的重要內涵是對自由本真的追求,“一種豐滿的、具有青春活力的熱情和想象,滲透在盛唐文藝之中。即使是享樂、頹喪、憂郁、悲傷,也仍然閃爍著青春、自由和歡樂。這就是盛唐藝術,它的典型代表,就是唐詩”[11]127。嚴羽《滄浪詩話》:“故其妙處透徹玲瓏,不可湊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象,言有盡而意無窮?!盵12]26而禪悟則強調直截了當地探尋事物的本源,“禪則完全強調通過直觀領悟。禪竭力避開任何抽象性的論證,更不談抽象的本體、道體,它只講眼前的生活、境遇、風景、花、鳥、山、云……這是一種非分析又非綜合、非片斷又非系統的飛躍性的直覺靈感”[13]213。盛唐詩風與禪悟有著內在的一致性,二者都蘊涵了詩性的審美。王維詩歌中的色彩以青、白居多,青、白閑淡雅潔,這意味著詩人對自然本真的體驗,對洗盡鉛華之后的淳真的感悟,而與青、白相關的青山、白云則帶有永恒的意味。
《山中與裴秀才迪書》:“北涉玄灞,清月映郭。夜登華子岡,輞水淪漣,與月上下。寒山遠火,明滅林外?!蓖蹙S隱居輞川,從紛擾喧囂的塵世來到寧靜的自然中,懷著平和的心境領略著清風明月的情韻,渾融地感受著自然,而禪悟則使詩人進一步探尋自然山水永恒的本源。《鹿柴》:“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笨丈街校坪踹€能依稀感覺到塵世的氣息;《竹里館》:“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鄙盍种?,就只能見到詩人的身影了;《辛夷塢》:“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眲t是一片寂靜空靈的天地。生命并沒有沉寂,而是生機盎然,深林明月,山中紅花,一剎那的絢麗的光輝蘊涵了無限的永恒。從客觀地描繪自然山水外在的形貌到渾融地表現自然山水內在的情韻,意味著詩人不斷地融入自然山水之中,在瞬間感悟的基礎上進一步探尋永恒的本源。而要超越瞬間與永恒的界限,則又不可避免地要超越身與心,形與神的界限,這就要依托詩性的審美,而這正是詩與禪所共同具有的重要內涵,“禪的所謂神秘悟道,其實質即是某種審美感受”[13]212。領略“一朝風月”而感悟“萬古長空”,是禪的極致,也是詩的極致。
《終南別業》:“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彼F之際,云起之時,王維最大限度地超越自然山水外在表層而不斷深入內在本質,具體色彩本身不斷趨向無形無跡的光與影,趨向蘊涵永恒本源的絢麗光輝,在寂靜空靈的天地中,探尋著自然山水永恒的本源而感悟到心靈的自由。
注釋:
①歐明俊,胡方磊:《王維“詩中有畫”研究的回顧與反思》,《合肥師范學院學報》2010年第1期,第17—21、76頁。當然,對王維“詩中有畫”進行質疑也不乏其人,蔣寅:《對王維“詩中有畫”的質疑》,《文學評論》2000年第4期,第93—100頁。尚永亮:《“詩中有畫”辯—以王維詩及相關誤解為中心》,《社會科學研究》2010年第1期,第179—183頁。但是,蔣寅先生、尚永亮先生也認為王維詩歌中有繪畫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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